我一直知道,娘亲并不属于这个时代。
她说她来自的那个时代,男女平等,若丈夫不忠,女子亦可休夫,下堂求去。
“若你爹负我,我一定会弃了他,永不相见。”
可爹爹似乎并不全然相信她说的这些话,只当笑耳。
他曾道对娘亲忠贞,是他甘之如饴。
而娘亲也是因为爱,甘愿为他对镜理云鬓,洗手作羹汤。
“囡囡,你可知我在那个时代,原也是有家人、有事业,却为何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几十载?”
娘亲忽然笑了,“陆修远永远不会知道,这世上能困住我的,从来都不是高高的围墙。”
临别时,她塞给我一个锦囊,里面我捏到一张字条。
娘亲叮嘱我,那纸条,只有在有朝一日心灰意冷时才可以打开。
离开从小长大的侯府,我心事重重。
路上碰见与我交好的李夫人,她问我夫妻和美与否。
我礼貌地颔首答是,没想到,喝了点酒微醺的她竟然吃吃的笑了。
“你还不知道吧?我上次见着,裴小将军背着你娇养了个外室。”
“不过想想也是,世间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?什么一双人,那都是话本子里写的,骗骗未出阁的小丫头罢了。”
我滞住了脚步,任由李夫人倔强地将我拉到了一处别院。
裴璟果然和一妙龄女子牵着一个三四岁男孩的手,正有说有笑地迈出院子。
我怔在了原地。
那女子穿着上好的碧霞罗,依依不舍环抱住他的腰身,低声耳语了些什么。
朦胧细雨形成的雨幕里,我听到夫君低沉的轻叹。
“夫人心善,我相信她有朝一日一定会接纳你的,你和云溪给我点时间。”
我远远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,泪水忽然模糊了视线。
原来我痴情的男子,也和爹爹一样,誓言如灯灭,半点也做不得真。
我和娘亲都以为遇到了一双人的知音,可他们却用实际行动证明,我们终究不同。
裴璟没有发现我,俯身亲了亲男孩的脸颊,就转身离去。
那一幕深深刺痛了我。
李夫人见我落泪,酒也醒了大半,慌张安慰我。
“适龄未婚男子上阵杀敌前,留个后代是不成文的规矩,我听说那是他出征前纳的通房,自从你进门更是从未提及,左不过是个庶子,你这么介意做什么?”
我默然闭上眼睛,心已经凉了半截。
他们明明很多人都知晓,却心照不宣隐瞒了我这么久。
在世人眼里,裴璟已经很尊重我了。
成婚三年里,我们既是夫妻更是知己。
我助他出谋划策步步高升,他许我掌家之权和羡煞旁人的专一,原本我已经很知足了。
李夫人是个直性子,藏不住事,我回去后的当天下午,裴璟就带回了那个小男孩。
裴云溪长得很像裴璟,也像他的母亲。
他愧悔地看着我,“阿瑶,这是我的长子,我须得带他认祖归宗。”
我怔在原地,几乎不敢置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