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她脸色苍白，眼神局促而不安，视线里充满了慌乱，甚至可以隐约看到她的手在颤抖。
我从未见过，一向冷傲自信的她，如此不堪的一面。
朋友们见状，急忙找理由告别。
直到所有人都离开，蒋婧这才开口。
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沙哑和颤抖：“你刚才说，要和我离婚？”
我目光紧紧盯着她。
我真的有想过和她离婚，但绝不是这般场景。
尤其是她如今苍白的脸色，有些沙哑和颤抖的声音。
幻想中，我提出离婚，她应该依旧那么冷傲，甚至都不正眼瞧我一下，然后警告我：“失去我，是你的损失！”
而绝不是今天这样！
原本我心中有一万种说辞，而现在，我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我只能将目光紧紧盯着她，观察她的一举一动。
蒋婧用沙哑的声音问道：“是我哪里不够好？
以至于让你如此厌烦我？”
她的声音很小。
比蚊子哼的声音还小。
她一向不卑不亢，从未如此小声过。
我只觉得眼睛有些酸，转身说道：“我的原话是，大概快要离婚了！”
蒋婧走到我身边，伸手拉住我的行李箱，说道：“能不能别急着走，给我一周的时间！”
我想要拒绝。
可我那不争气的嘴，还是说了一声：“好。”
9蒋婧帮我将行李箱拿回了家，我向公司老总请了假，说家里有事，一周之后再去分公司。
一整夜，我们都没说话。
我依旧睡次卧。
次日。
我下班回到家，她已经早早的在家里，做好了晚餐。
也不记得，她有多长时间没和我一起吃过晚餐了。
自从蒋婧的父亲生病，她继承公司以来，她经常都加班到很晚。
我当然可以理解她，她继承这么大一家公司，自然有着忙不完的事情。
于是我主动承包了所有的家务，每天能不加班就不加班，早早回家为她准备好晚餐。
我想，她工作很累，至少可以让她回到家，可以舒舒服服，至少让她有个足够温馨的家。
可我的主动，并没有改变什么。
我们之间变得冷淡。
尤其是她认识李浩之后，她几乎没在家吃过饭，经常都到深夜才回家。
“今天的海鲜很不错，我特意买了。”
蒋婧为我拿来碗筷，然后坐在我的身边：“你尝尝，我的手艺进步了没有。”
我为她做了无数顿晚餐，她大多时候看都懒得看一眼。
可她仅仅是为我做了一顿晚餐，我的眼眶就已经微微泛红。
看着蒋婧忽然的温柔。
我甚至内心里有些动摇，到底要不要去分公司。
“怎么了？”
蒋婧温柔的看着我：“没胃口吗？”
“没什么，眼睛里进了沙子。”
我急忙用餐巾纸擦了擦眼睛，装作若无其事。
第二天，公司临时有任务，需要加班。
蒋婧打来电话问我几点回家，我告诉她今晚要加班到很晚。
到了晚上七点多。
我和同事们讨论着项目方案。
小王端着几个饭盒走了进来：“陈经理，我终于知道这些年，你为什么不加班也得回家陪老婆了。”
他将饭盒放在我面前，继续说道：“外面下这么大的雨，你老婆都要亲自送饭来给你，你们夫妻恩爱，真是让我羡慕。”
我看着外面的暴雨倾盆，沉默片刻，问道：“她人呢？”
“走了。”
小王说道：“原本我看她身上都被雨水淋湿，雨又这么大，就让她进来避一避雨，等雨水小了再走，可她不愿意，说怕打扰你工作。”
同事们听了，一个个羡慕的看着我。
甚至还有人问：“陈经理，你老婆有妹妹或者姐姐吗？
给我介绍介绍……”在他们羡慕的眼神中，我心中却一阵疼痛。
我真的不懂。
她明明很爱。
可又为什么偏偏放不下那个人！
10我一直加班到深夜。
凌晨一点多，我才回到家里。
蒋婧坐在沙发上睡着了，电视里在播放着一部爱情剧。
我将她抱回卧室，帮她盖好被子，打算离开。
可她却醒了。
她拉住我，轻声说道：“不要去次卧了，好吗？”
我没能扛得住她的柔声细语，沉醉在她的温暖之中。
事后。
她去洗澡。
我原本也打算一起去。
可她放在床头柜的手机，却响个不停。
我看了一眼。
上面不断弹出消息：“婧，我睡不着。”
“尤其是想到这深夜，你却躺在他的怀抱里，我只觉得腿好疼，很疼很疼。”
“你这么好，可他为什么却不懂得珍惜你，还要让你生气。”
“如果是我，我肯定对你倍加珍惜，不让你受到一点委屈，一丁点都不可以！”
“婧，你在吗？”
“要不，你来陪我吧？”
“我真的想你想到睡不着。”
“婧，你回句话？
在吗？”
看着这一条条的消息。
我只觉得心口很疼。
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。
这就是她所说的普通同事关系，他们经常深夜互发消息，竟然是这些内容。
好似一块大石头，压在我的心口，难以呼吸。
“欢欢，你怎么还不去洗澡？”
蒋婧的声音传来。
见到我拿着她的手，她脸色大变，冲过来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。
当她看到手机里的内容后，她并没有认错，而是冲我吼道：“陈欢，你太让我失望了！”
“你怎么可以完全不尊重我的隐私！”
“甚至趁着我去洗澡，偷看我的手机？”
失望吗？
看着蒋婧不但不理亏，反而不断质问我。
我觉得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好似轻了一些。
似乎可以喘气了。
我深深看了蒋婧一眼：“既然失望，那我明天就去分公司好了。”
我走到门口的时候，她的叫声传来：“我绝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！”
“不是只有肉体出轨才算出轨！”
我丢下这话，去了浴室。
冲着凉水。
我隐约看到蒋婧的身影在门外走动。
她似乎想说什么。
但却没有说。
等我洗完澡，拉开门的时候，她快速回到了卧室，关上了门。
我并没有多想。
也再不敢多想。
11第二天，我就来到公司，和老总说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，可以去分公司。
这次离开，我没有惊动任何人。
但蒋婧却好似知道我今天要走，她没去公司，一整天都在家盯着我收拾行李。
我一个人默默的拉着行李箱，离开家门。
她从头到尾只是坐在沙发上，静静的看着我，中途我们没说一句话。
直到我将行李放上车，准备开车的时候，我看了一眼楼上。
楼上的窗帘动了一下。
很显然，她在悄悄盯着我，又怕被我看见。
我只觉得她很可笑，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。
但现在，我觉得该结束了。
我并没有开车直接来到市区，而是先去了一趟律师事务所。
让律师帮忙起草一份离婚协议。
离开律师事务所之后，我只觉得似乎身上放下了一块很沉重很沉重的包袱。
来到陌生的城市，一切都得重新开始。
好在这边的同事比较热心，已经帮我找好了房屋。
在分公司工作第三天。
蒋婧打来了电话：“离婚协议书，我已经看到了，你认真的？”
我淡淡回应：“我觉得我们都该各自冷静冷静，分开也好，也许这样可以让我们都看清楚自己，也看清楚如今的彼此。”
蒋婧在电话里沉默了接近十分钟，我耐心的等待，没有挂断电话。
在这十分钟里，我的内心好似度过了十年。
我想了太多太多。
想到我们在一起多年的快乐，想到这些年她的好，她的不好，她的一切……“好，我签字。”
终于，十分钟后，电话里传来蒋婧的声音。
她挂了电话。
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她答应离婚，不正是我想要的吗？
可我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好似缺了什么。
有一种失落感。
很强烈，很强烈。
寂寞、孤独、落魄等一系列的感觉，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，连同这个陌生城市的黑夜，将我包围，吞没……12一整夜，我都无法安然入睡。
以至于第二天工作，我都魂不守舍，连续犯错。
秘书见我如此，建议我回去休息，我拒绝了。
终于在晚上，回见大客户时，我也不知道为何，我的情绪再也隐藏不住。
我将所有的怒火和情绪对着客户发泄。
这后果自然是惨烈的，一笔可以保障分公司稳定运营十年的合作没了。
老总打来电话，对我一顿骂。
他很失望。
而我则是在第二天递交了辞职。
来到海东不足一个月，我已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。
我没有立刻回去。
反而是选择在这里买了房，打算定居在这里。
一个月后，我跑步回来。
来到小区楼下，远远地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蒋婧，我没想到，她会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，甚至找到了我的新住处。
更没想到的是，她再次剪了短发，就和高中时候的她一样。
只不过，岁月不饶人。
她已经不再青春，而我也已经不再迷茫。
很快，她也注意到了跑步回来的我。
我没有回避，走到蒋婧面前：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？”
“只要有心，就一定可以找得到。”
蒋婧看着我，目光里带着一种久违的神采。
好熟悉的感觉。
好熟悉的眼神。
只不过这眼神出现的太迟了。
“既然来了，那就楼上坐坐吧。”
我没有正面回应她，带着她来到我的新家，给她倒上一杯水。
我由于跑步，浑身都是汗水，必须得去洗个澡：“你先坐会儿，我去洗澡。”
“好。”
蒋婧点头。
看着短发的她，我的心里顿时出现了太多的回忆。
那是我全部的青春！
怎可能忘得掉！
我急忙来到浴室冲凉。
可却在这时候，蒋婧拉开了浴室的门，她的衣服已经全都滑落，她走到我身边，抱住我：“抱着我，不要放手，好不好，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。”
13次日，我带着蒋婧一起晨跑。
回到家之后，我做了简易的早餐。
用餐时，蒋婧的电话响了，她看了看电话，又看向我说道：“是他打来的。”
“你不用向我解释。”
我摇头道。
蒋婧将手机放在桌上，打开了免提。
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：“婧，不要离开我好不好？”
“我承认上次是我冲动了，我不该说陈欢的不好，是我小肚鸡肠。”
“我也承认我嫉妒他。”
“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。”
“婧，原谅我一次，行不行？”
“你知道的，只要你点个头，我就会愿意为你付出一切！”
蒋婧听了这话，她没有回答，还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。
这一刻。
我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也许，当初我也有错。
我对着手机说道：“既然你愿意为她付出一切，那就付出你所有的财产好了，如果你愿意，蒋婧就会相信你对她是真爱。”
男人听到我的声音，立刻在电话里叫道：“我当然可以，我可以将全部财产交给蒋婧！”
“哦，忘记和你说了，就在刚才蒋婧已经答应和我离婚，并且净身出户。”
我对着手机说道：“你将财产全都交给蒋婧，她也不至于流落街头，谢谢你愿意接纳她，你是个好人。”
我得这话，让手机那头的男人沉默了。
片刻后，男人叫道：“你胡说，婧，你在吗？
你告诉我，这不是真的，你没那么傻，怎么可能答应净身出户？”
蒋婧看了我一眼，然后对着手机说道：“是真的，是我对不起陈欢，所以我必须付出这样的代价。”
“你简直无药可救！”
男人怒了。
他挂断了电话。
蒋婧准备拿手机的时候，我一把将她的手机抢夺了过来，看着蒋婧问道：“你早该料到会是这样，对不对？”
“我没料到，你会选择退出！”
蒋婧盯着我说道。
“以后请不要用这种事情考验我。”
我深深看了蒋婧一眼，然后再次拨通电话。
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声音：“什么事？”
“怎么？”
我开着免提，对着电话问道：“你不要蒋婧了？”
“你开什么玩笑！”
男人对着手机吼道：“一个过了三十岁的二手货，现在更是一无所有，甚至还不能生孩子，你特么的找我接盘！
你真当我是傻子！”
嘟嘟嘟。
对方再次挂断了电话。
蒋婧哭了。
我却看着她笑了，帮她擦去了眼泪。
14蒋婧没有回去，她在我这里停留了一周。
一周后，她拿出了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交给我。
这是律师为我起草的第一份离婚协议，上面各种条款没有一点的修改，每一项都足以让我利益最大化。
“你让我签字，可你还没有签字。”
蒋婧眼巴巴的看着我。
“是我疏忽了。”
当着蒋婧的面，我毫不犹豫的拿来笔，在上面签了字。
我签字的时候很慢。
我特意看了蒋婧一眼。
她脸色苍白，甚至有些颤抖。
等我签完了字，她的眼泪也随着落下：“你……”没等她继续说下去。
滋啦。
我将签完字的离婚协议撕掉。
“为什么？”
蒋婧含着泪问道。
“我可不是那个小白脸！”
我看向蒋婧，再次帮她擦了眼泪，然后将撕碎的离婚协议扔进垃圾桶，说道：“就当我们已经离了婚，现在重新开始。”
接着，我拿出一枚结婚戒指，半跪在蒋婧面前。
这枚戒指，是我昨天悄悄买的。
她并不知道。
“嫁给我好吗？”
“我本来就是你的妻子。”
蒋婧哭着伸出手。
“不，现在要重新开始了。”
我微笑着为蒋婧戴上戒指。
我和蒋婧并没有回去，而是选择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。
三个月后，医院打来电话，蒋婧的父亲病危。
15我们放弃旅游回到了老家。
岳父看着我和蒋婧，声音很低：“若是没有孩子，你们就抱一个吧？”
我看了看蒋婧，然后拿出蒋婧已经怀孕的X光，给岳父看：“爸，您放心吧，您已经有孙子了。”
岳父强行坐了起来，看着那X光片，许久之后，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落下：“真……真好，真好……”他闭上了眼睛，彻底离开了我和蒋婧。
一个月后，蒋婧决定回家安心养胎，而我接替了她的职位，成为公司总裁。
我身边出现了一位美丽年轻的女秘书。
我经常在家的时候，女秘书也会打电话来，汇报一些工作上的大小事情。
也由于工作，她经常会坐我的车。
我带着蒋婧去做孕检的时候，蒋婧看到了副驾驶上贴着的一个标语：可爱小秘书专座。
蒋婧微微一笑，看向我问道：“她很可爱吗？”
“比你可爱。”
我笑了笑，打算将其撕掉。
蒋婧却按住我的手：“不用撕了，我们换辆车吧？”
“听你的。”
我点头，第二天就换了一辆新车。
新车的副驾驶，被蒋婧贴上了一个大大的标语：老婆专座！
每次看到这标语，我都忍不住想笑：“需要换掉那个女秘书吗？”
“不用。”
蒋婧很认真的说道：“让我也体验一把，你当初的感觉。”
半年后，蒋婧即将临产。
我在病房陪着蒋婧，女秘书打来电话，向我表白：“陈总，其实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了你……”不等她说完，我将手机交给蒋婧。
蒋婧平静的看着手机，说道：“谢谢你喜欢我老公这么久，你被公司正式开除了。”
几天后，她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。
我这才知道，她的子宫里长了一个肿瘤，医生告诉她：“如果这孩子不生，她以后都没有可能生孩子了，但如果生孩子，她就会有切除子宫的风险。”
蒋婧隐瞒了我，她选择生下孩子。
她被推出抢救室的时候，子宫已经切除，我抱着她痛哭。
她抚摸着我的后脑勺：“没事的，我们已经有了。”
